《昆仑丰碑》(拟出书)连载(二)
[编者按]下坂地水利枢纽工程是我院几代人在莽莽昆仑山上矗立起的一座跨世纪巍巍丰碑。它——铭刻着陕西院的奋斗历史,铭刻着开拓者的无穷记忆。原勘察分院党委书记杜平安同志静下心来,抚摸历史,撰写了近万字的《昆仑记忆》,读来让人十分感动,本刊将陆续摘登。
昆 仑 记 忆
当年在奔赴昆仑山的途中,曾遇到一位老教授,他是历史学家。得知我们的目的后,他无不感慨地说:年青人,从河西走廊到哈什葛尔,莽莽昆仑山,滔滔叶尔羌河……确实是一部巨著,一部伟大的史诗般的巨著。不读读这部书,你就不完全懂得我们中国。要是能在这部巨著上再增添点什么的话,你,无疑就是历史的幸运者。
——题记
莽莽昆仑,迤逦延绵,雄奇险峻,高入云天。从古至今,有多少文人墨客曾对昆仑山吟唱过、赞美过。今天,我却无意赞美昆仑山雄踞帕米尔高原横空出世的岿巍雄姿;也无意赞美昆仑山位居亚洲冰川之冠,一派银装素裹的万千气象。我要赞美的,是曾经活跃在昆仑山腹地的一支勘探队伍。昆仑山见证了他们的艰辛、拼搏和乐观;他们诠释了昆仑山的坚韧、向上和不屈。这支队伍,就是来自陕西院搞地质勘察的工作者们。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25年。每当回忆起当年在昆仑山区从事工程地质勘察的日日夜夜时,既有心潮澎湃之激情,又有潸然泪下之凄凉。那是1986年初春,这支命名为“新疆分队”的200多人的地勘队伍,作为“地质尖兵”,沿着著名的丝绸之路,途经祁连山与沙漠夹崎中的河西走廊,穿越茫茫荒漠戈壁滩,进入到新疆塔里木盆地南缘的昆仑千山万壑之间,在叶尔羌河支流塔什库尔干河9500km2的流域面积内,为南疆大型重点水电工程——下坂地水库进行大规模的地质勘察工作。
现在,让我们来见识一下昆仑山的雄伟吧!昆仑山是中国境内最长的山系,从帕米尔高原到四川和甘肃交界处的岷山,绵延横跨28个经度,长达2500 km。西昆仑山和喀喇昆仑山由多列平行或并行的雄伟而陡峻的高山组成,最高峰海拔7167m。其耸入云端的峰峦之间,便是亚洲中部的主要冰川中心,拥有整个昆仑山系冰川的2/3。昆仑山区,峰高水险,冰川遍布,人迹罕至,荒凉中呈现着“空中鸟飞绝、地上无人烟”的情景。这里虽不能说寸草不生,但零星的灌木丛和坚硬的骆驼刺在裸露的山石上、河谷中,总是涩涩缩缩地艰难生长着,这里气侯变化骤然, “早秋、午夏、晚冬”的天气令人极难适应;这里风沙极大,“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遍地石乱走”,正是其真实写照。因此,古往今来,昆仑山就被人们视为禁区、畏途,其冰川地带更被视为死亡之地。
朋友,你想知道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新疆分队的同志们是怎样工作、生活的吗?他们的情趣又是如何?笔者也是当年参加下坂地水库工程地质勘察人员之一,不妨从记忆中的点点滴滴来展现“地质骄子”的风采。
记忆之一:
晨曦微露,一抹早霞最先投射在终年被冰雪覆盖着的昆仑山峰,而山腰的雾霭仍像黛色帷幕把群山遮掩得扑朔迷离的时侯,距下坂地水库坝址不远处,傍依着塔什库尔干河河畔的山坳里,几十顶白色的帐篷就相继打开,人们陆续走出帐篷,驻地瞬时一片喧腾:一边在做早操,打太极,另一边有的在看书,并不时传来外语朗读声;这边在研究今天工作安排,间或有几声争论,还有的在收拾工具、仪器……总之大家都在各干各的事,井然有序。一天的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这不,刚一吃过早饭,地质队员们就背着仪器,扛着工具,带着干粮徒步出发了。沿途,那连绵不断、群峰险峻的山脉;那如斑如云、晶滢剔透的岿然冰川;那汹湧咆哮、惊涛拍岸的河流……使人振奋,也令人生畏。然而,坚强的地质队员们在困难面前并没有气馁、没有退缩。他们克服山高路险、险滩重重、空气稀薄的困难,有时甚至要冒着生命危险,攀山峦,涉激流,渡冰川,以地质人的坚忍不拔精神,严格按照设计要求,细心勘察,精确测绘,不放过地质构造上的任何“蛛丝马迹”,慎重“诊断”地质疑难现象,反复推敲大量的地质数据,从而获取了宝贵的第一手野外资料。中午,在勘察现场吃点干粮,又全身心地投入到勘察中去。在忘我的工作中,雪崩冰塌形成的险阻,高原缺氧引发脑疼欲裂的痛苦,体力极度透支造成的疲惫不堪……已统统不在话下,他们心里只想着:加把劲,快些干,山上的几个勘察点在收工前一定要拿下来!他们咬紧牙关,手脚并用,一步步登高而去……待到爬上高高的顶峰四顾环望,山峦恰像波涛似的起伏不断。每当此时 ,“一览众山小”的笑傲情怀,便在地质队员们的心中激荡起来。他们举着红旗,架着仪器,手扶标尺,量山测水……当夕阳衔山欲坠时,那被晚霞照耀得宛若琉璃金辉的雪山顶上,仿佛耸立起一座巨人的雕塑……
从地质队员当年的日记中,我们就可以完全领略到他们工作的艰辛:
“4月8日,晴。今天的任务是查勘安大力塔克断裂分支构造——辛迪坂地断层情况。6点就从宿营地出发,一行人骑着毛驴,牵上驮着仪器、工具和干粮、行李的骆驼,沿着塔什库尔干河的南岸向目的地进发。沿途无路可寻,都是从乱石丛中蹚过去的,陡峭的地方就只好像猴子似的爬了。磕磕绊绊中走了一个上午,连毛驴也“裹足”不前了。号称沙漠之舟的骆驼成了一辆“破卡车”,不住地喷着响鼻,懒得迈动步子。大家不由得感叹:“这真是驴和骆驼都不愿走的破地方呀!……”等到生拉硬扯着倔强的小毛驴,赶着似乎凛然不可侵犯的骆驼,穿过约5公里的一道冰雕玉琢,令人生畏、生寒的冰川地带,来到一座山峰前,坐下休息会,掏出自带的馕咬上几口。当拿起水壶摇摇,呀——水竟在壶里结成冰了。这里山峰海拔4000多米,要徒手攀登谈何容易!可是,为断裂带的追索又必须爬上去。于是,把牲畜放在山下由一人看管着,大家背上仪器工具等开始攀登。山上根本无路可走,只好手攀脚蹬,一步一挪地向上爬着。一不小心,就会滑落下去。那当儿,险像丛生,令人心惊胆寒。这时大家已无力说话,只是默默地攀爬着……当终于爬上山顶时,大家已精疲力尽,头疼、气短、恶心,其难受用语言难以表述;浑身无力,几乎都瘫倒在地上了。但那时大家还是强打精神,有条不紊地紧张工作着,在图纸上细心地标记了断层的走向、倾向、倾角、宽度等数据,完成了当天的任务。
站在山上,低头望去,尽收眼底的是一片银白色的世界:冰塔如林,晶莹闪烁,如仙如魅。仰头望去,那高入云天,集坚固、冷峻、高危于一体的冰山雪峰,使人不寒而栗。依山造势形成的巨大宽阔的冰舌就笼罩在头顶,似有铺天盖地之感。脚底冰川消融区表碛密布,裂隙密集,阳光下,极为有限的消融冰雪,汇成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向山下流动着。我们不难想象,这点点滴滴便是大江之始,那涓涓细流便是大浪之初。现在昆仑山中的叶尔羌、盖孜等大河的波涛万里,浪花如雪,涛声拍岸,全都是这无数的冰雪消融的流水汇集而成。
是啊,我们不正是在为这昆仑山做着冰雪消融似的点点滴滴的事情么?想到此,心情就陡然激动起来,精神也为之一振……”
这只是地质队员们一天的工作情景。 “万事开头难”,其难令常人往往难以想像!进疆第一年的10个多月,都在异常恶劣的自然环境下,每天从事10多个小时的野外勘察。能坚持挺过来,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啊!之后,一批批勘察队员前赴后继,每年都要在昆仑山、在叶尔羌河畔,顽强拼博不止。1988年12月完成的地勘报告,为下坂地水库选定坝址和基本坝型及枢纽布置方案提供了地质论证依据;1991年9月完成的该工程可行性阶段的地勘外业及内业资料整理工作,为坝高68m、库容6亿m3,以灌溉发电为主的这一综合利用工程的设计提供了完整、可靠的勘察资料。
而今,面对莽莽昆仑,明珠再现,当年的地勘“新疆分队”完全可以自豪地说:我辈无悔于时代,功不可没!